河南新密市一農民在為房主新建房屋進行墻體粉刷時,因房頂樓板斷裂受傷。而該房主已將房屋大包給不具備相應資質的承包人,更令人詫異的是,該斷裂樓板的生產、銷售者既無營業執照和生產許可證,也沒有質量檢驗合格證。那么,究竟該由誰來承擔該農民的賠償責任?是發包方?還是承包方?擬是斷裂樓板的生產、銷售者?2015年12月1日,河南省新密市人民法院就審結了一起這樣的案件。此案的發生,再此提醒大家:安全責任重于泰山,農村建房盡量別請“土師傅”包辦。
     近年來,隨著農村村民收入的不斷增加及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為了改善居住條件,不少村民拆掉舊有房屋,翻建了新的住宅,甚至有條件的地方紛紛建起了二層小樓。然而,在農村建房過程中,由于缺乏專業的建房施工隊、從事建筑活動的大部分都是無證照、無資金、無設備、無技術的農民建筑隊。大多情況下,建房主力多是忙時拿起鐮刀的農民,閑時變成拿起瓦刀的“建筑工人”,房主采用最普遍的方法是把工程交給包工頭,包工頭攬活之后,叫上幾個熟識的泥工、木匠,臨時湊成一支建筑隊,再進行分包,而負責木工、泥工的人再各自找人干活。這些“土師傅”因為缺乏先進的施工設備、干活時不拉安全網、不戴安全帽,不僅缺乏必要的安全防范措施,甚至施工前也未經規劃審批和專業的房屋設計,以致在建房中極易發生安全事故和各種糾紛。

       案情:

　　2013年農歷9月26日,55歲的河南省新密市曲梁鄉大樊莊村村民武丙玉準備蓋住宅用房,為了省事,武丙玉就將建筑工程大包給沒有建筑資質的47歲的同村村民李新現,考慮到建筑成本, 李新現根據武丙玉的提議購買了曲梁鄉全莊村52歲的村民樊栓成生產、銷售的樓板。同年10月26日,房屋主體建成完工。2014年4月份,武丙玉另雇傭沒有建筑資質62歲的同村村民樊喜安等人對新建房屋進行墻體粉刷,在施工中雙方均沒有采取相應安全防范措施。4月29日,樊喜安在房頂干活時,房頂多塊樓板突然斷裂,樊喜安從房頂掉落摔傷。后被新密市中醫院診斷為“腰部、左鎖骨等多處骨折、雙肺挫傷并胸腔積液、腦震蕩”,經司法鑒定為七級傷殘。因幾方就賠償事宜未能協商一致,樊喜安于2014年6月23日將樊栓成、武丙玉、李新現起訴到新密市人民法院。原告認為,自己是受雇為被告武丙玉房屋粉刷墻;斷裂樓板是由被告李新現采購、提供的,由樊栓成生產、銷售的,因此上述三人應對自己進行賠償,請求法院依法判令上述被告賠償自己醫療費等經濟損失共計13萬余元。

　　而被告武丙玉則辯稱,被告李新現系自己房屋的承攬人,且砸傷原告的樓板是由被告李新現選擇、采購,被告李新現應當承擔賠償責任。被告樊栓成作為砸傷他人的樓板的生產者、銷售者,也應當對原告樊喜安的傷害承擔賠償責任。自己對原告樊喜安受傷無任何過錯,且被告武丙玉已經墊付原告樊喜安醫療費5000元,不應再承擔賠償責任。此案在審理過程中,樊栓成未在舉證期限內向法院提交生產、銷售樓板的營業執照和生產許可證,在法院對其調查取證時,樊栓成陳述其生產的樓板沒有質量檢驗合格證,根據相關規定,法院認定其所生產的樓板為不合格產品。

　　河南省新密市人民法院經審理后認為,原告樊喜安在提供勞務過程中受傷害,其因傷情治療所產生的醫療費、護理費等相關費用應該得到賠償。原告樊喜安受傷是因房頂樓板斷裂所致,作為不合格產品生產、銷售者,樊栓成應對樓板斷裂造成樊喜安的傷害承擔賠償責。本案雖然系農村建房,但根據國務院頒布的《村莊和集鎮規劃建設管理條例》第23條規定,在村莊、集鎮規劃區內從事建筑施工的個體工匠,除承擔房屋修繕外,須按有關規定辦理施工資質審批手續。根據上述規定,承包該工程的個體工匠李新現也需要辦理施工資質審批手續,需要對承建房屋的質量負責,其所建成的房屋主體在短短幾個月后發生樓板斷裂事故,因此應對原告樊喜安的傷害承擔連帶賠償責任。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0條“承攬人在完成工作過程中對第三人造成損害或者造成自身損害的,定作人不承擔賠償責任。但定作人對定作、指示或者選任有過失的,應當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和第11條第2款“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因安全事故遭受人身損害,發包人、分包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接受發包或者分包業務的雇主沒有相應資質或者安全生產條件的,應當與雇主承擔連帶賠償責任”。被告武丙玉雖然辯解稱已將所建房屋大包給被告李新現承建,雙方之間形成承攬關系。但作為發包人武丙玉,將房屋發包給沒有資質的李新現承建,同時要求承攬人李新現“購買樊栓成板廠生產的樓板”,對發包和指示均存在過失,因此其亦應對原告樊喜安的傷害承擔連帶賠償責任。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6、16、25條之規定,法院依法判決,在本判決生效后15日內,被告樊栓成向原告樊喜安支付各項賠償金共計13.8 萬余元;被告武丙玉、李新現對上述各項賠償金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有些人認為,房主選任無資質的承建方承建房屋發生事故,房主應當就其選任不當的行為承擔一定的賠償責任;包工頭無資質承包建筑施工業務,只需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即可。

　　另一些人則認為,中國農村建房大多數都是由當地的泥土工組成的建筑隊伍自行承建,承建方大都沒有建筑資質,這是中國農村建房的實情,在農村建房嚴格要求房主選任有資質的建筑隊伍以及農村建房同樣要求有建筑施工資質是不符合農村實際情況的,在房主沒有選擇條件和余地的情況下不能要求房主和承包人承擔責任,應由傷者自己承擔未注意安全的責任。

　　對此,承辦檢察官法官進行了答疑說法:

　　第一,國家相關法律法規對農村建房有相應的法律規定,即便是農村建房,承建單位也得有資質,房主選擇有過錯或過失也要承擔相應責任。

　　建設部《關于加強村鎮建設工程質量安全管理的若干意見》第3條第(二)項 “對于建制鎮、集鎮規劃區內建設工程投資額30萬元以下且建筑面積300平方米以下的市政基礎設施、生產性建筑,居民自建兩層(含兩層)以下住宅和村莊建設規劃范圍內的農民自建兩層(不含兩層)以上住宅的建設活動由各省、自治區、直轄市結合本地區的實際,依據本意見“五”明確的對限額以下工程的指導原則制定相應的管理辦法”,第(三)項 “對于村莊建設規范范圍內的農民自建兩層(含兩層)以下住宅(以下簡稱農民自建低層住宅)的建設活動,縣級建設行政主管部門的管理以為農民提供技術服務和指導作為主要工作方式”之規定,農民自建住宅根據高度、層數的不同分別屬于限額以下工程(高層建筑)和農民自建低層建筑(低層建筑)來確定對建筑單位選擇。原則上建設工程合同中發包人及承包人均要求具備相關資質,但《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筑法》第83條規定農民自建低層住宅的建筑活動不適用建筑法,農民可以將自建低層住宅承包給無建筑資質的人。而對于農民自建高層建筑,根據《村莊和集鎮規劃建設管理條例》第21條、第23條規定,農民興建兩層(不含兩層)以上住宅必須由取得相應資格證書的單位進行設計或選用通用設計、標準設計,除修繕房屋以外的施工必須由取得相應資格證書的單位或工匠承擔。因此,農民自建高層建筑發包人及承包人均需取得相應資質。

　　第二,國家法律對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遭受人身損害由誰承擔賠償責任及如何承擔賠償責任也有詳細責任確定。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1條的規定:“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遭受人身損害,雇主應當承擔賠償責任。雇傭關系以外的第三人造成雇員人身損害的,賠償權利人可以請求第三人承擔賠償責任,也可以請求雇主承擔賠償責任。雇主承擔賠償責任后,可以向第三人追償。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因安全生產事故遭受人身損害,發包人、分包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接受發包或者分包業務的雇主沒有相應資質或者安全生產條件的,應當與雇主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綜上所述,本案中,武丙玉自建兩層以上住宅的建筑活動,應嚴格執行建筑法和建設工程質量管理條例的有關規定;但發包人(房主)武丙玉明知承包人李新現不具備建筑資質仍然發包,承包人李新現明知自己不具備建筑資質仍然承包,樓板的生產、銷售者明知自己無營業執照和生產許可證及質量檢驗合格證仍然生產、銷售不合格產品,結果因樓板斷裂造成施工工人樊喜安不慎摔傷的后果,樓板的生產、銷售者樊栓成及承包人李新現與發包人武丙玉均應對原告樊喜安的傷害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因此,法院作出上述判決是符合法律規定的。

　　當問道為何要選擇無資質的承建方?新密市某村民張某說:農村建房規模小,村民資金有限,有資質的施工單位考慮到利潤低,都不愿意到鄉下去接這類小活,請無資質的施工隊建房無疑會給家里省下不少錢。

　　新密市檢察院檢察官郭藝輝說,正因農村是無資質施工的“重災區”,所以像樊喜安這樣不慎摔傷,從而引發賠償糾紛的并不在少數。這類建房工程項目通常是被層層轉包,多方之間往往沒有明確的書面合同,有些甚至連口頭協議也沒有,“究竟是承包還是承攬、是承包還是雇傭、是共同承攬還是雇傭、是否同意轉包?中間法律關系復雜,發生事故后各執一詞、互相推諉,雇員又苦于拿不出有說服力的證據,無形中給維權增加了難度,時間跨度也很長。”

　　新密市檢察院檢察官張永超說,目前,農民工用工市場很不規范,少數雇主不具備用工主體資格,更不愿花費財力、精力對農民工進行安全技能培訓,農民工自我保護意識淡薄,行政監督不力等因素成為農民工傷害事故多發原因。而受利益驅動,工程被層層轉包,承包商極力降低成本,潛伏著極大的質量和安全隱患。

　　對于施工中出現的意外傷害糾紛問題。張永超說,相關職能部門應出臺措施,完善監督機制,加強勞務市場的管理。相關職能部門可以讓發包方設立一個意外傷害保證金,以促使發包企業樹立管理和責任意識。同時,作為雇主也要加強施工人員的安全作業教育培訓,預防安全事故。

　　鑒于此案的日益增多和對社會帶來的沖擊,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副庭長趙軍勝提醒說,在農村建房中,不論房主、承建人還是雇員都應當提高法律意識、安全意識和風險意識。業主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最好雇傭有資質建筑施工隊。而承攬方、工人應采取必要的安全防護措施,如佩戴安全帽,做好腳架及防護網,并在施工中謹慎施工。此外,自建房3層(含3層)以上的,而雇員要督促對方簽訂書面協議,協議中要把安全作為主要內容,責任劃分明晰。業主及承攬方也可為工人購買相關意外傷害保險,但在購買保險時,應向保險公司詳細了解何種意外情況才可獲賠。

　　而鄭州上街區人民法院法官朱藝枝對于施工中出現的意外傷害糾紛問題則建議:1.不管是幫單位干活還是幫個人干活,一定要保留相關憑證,比如說與單位簽訂勞動合同或者與個人簽訂簡單的書面協議。2.發生事故后不要著急私了,要及時報警,避免后續索賠無法提供證據證明事實的發生經過和原因。